两种夜色（1/ 2）

“姐，你看前面那辆正在掉头的是不是姐夫的车？”蔡运平肘了一下谢雨晞。谢雨晞看时，那辆车的后灯却熄灭了，像一条潜入黑夜的鱼一样，向城市的方向游过去。

“应该不是吧，你姐夫没有夜里外出的习惯。而且你看，屋子里的灯不是还亮着嘛！”

老房子氤氲在一片水色的月光中，轮廓与细部都呈现得清清楚楚。此时的老房子，倒显得肃穆起来。

“我去敲门！”蔡运平说。

谢雨晞拉住他，递给他一串钥匙。

进门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突然全部黑了下去。她看不清蔡运平，仅仅看到前面一个模糊的黑影。

“这灯怎么啦？”谢雨晞嘀咕了一声，她听到蔡运平发出一声惊呼，“姐，窗户玻璃碎了！”他的声音有些迷离，隔了水一样。

谢雨晞借着月光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玻璃。

“姐夫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蔡运平焦急地说，他的身影很快没入黑夜。他并没有打开手电筒。谢雨晞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也许在蔡运平眼里，这屋子其实并不是那么暗。这么一想，蛰伏着的不祥预感开始在她心底渐渐抬头。

谢雨晞听到了重重的喘息声，和昨天晚上听到的一样，并且越来越逼近。

“运平，运平！”她焦急地大声喊。

“姐夫不在二楼！”蔡运平的声音从楼上落下来，却像隔了五六层楼那么远，他的声音带给谢雨晞更多的是孤独感与无助感。

“运平，”谢雨晞刚喊出蔡运平的名字，喉咙就哽住了，她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的呼唤，那个声音只属于她所熟知的那个人，那个曾经让她无比思念而现在又让她万分惧怕的人。

蔡明的声音传过来，是虚弱的人声嘶力竭的声音，接着她就看到一个房间里亮起橘黄色的光，像煤油灯的灯光。谢雨晞感觉到层层冷意罩上心头，脑海中却浮现出蔡明生前的一些记忆，那些记忆的触感是锋利的，冰冷的。

门口的灯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盛。像已经枯萎的花在充溢着腐朽气味的夜里绽放。蔡明端着油灯出现在门口，他还保持着昨天谢雨晞最后一刻看到他的样子，身体各部分像碎裂的瓷器一样布满裂纹。一道竖着的裂纹把他的脸一分为二，并在他脸上曲曲折折地延伸着，还不断地生出分支，他的一张脸龟裂着，就像长期缺水的土地。

他向谢雨晞走过来，脸颊抖动着摇摇欲坠。终于，在他又迈出一步的时候，他的脸颊坠落下来，掉在地上，碎裂成一小堆粉红色的沙子。谢雨晞的胃部像一个盛水的容器一样晃动着，她一步步后退，脚下的地面失去了真实感。

“到处都找不到姐夫！”蔡运平的声音又落下来，他跑过蔡明的小油灯，并没有侧过脸去看一下。油灯的火焰也没有因为他跑过而偏移。

“运平，你快过来！”谢雨晞大叫一声。

这次蔡运平听到了，他向谢雨晞走过去。

“怎么了，姐？你看到姐夫了？”他疑惑地看着谢雨晞。

“看你后面！”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蔡运平背后，蔡明又走近了一些。

蔡运平扭过头看了一眼，又用疑惑的表情对着她：“背后怎么了？”

“三舅啊！你难道没看到吗？”她愤怒又恐惧地大叫一声。

蔡运平又回一下头，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些担忧：“姐，后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蔡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的手指离开嘴唇时，上面留下了一根手指的痕迹，并有红色的沙子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小雨，不要让运平知道，我们今天不带这个淘气包出去玩。”

一个念头突然跳到她的脑海里——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她又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地指着蔡运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蔡运平疑惑地对着她，“我不是什么东西啊！”接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姐，你耍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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