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你我（3）（1/ 2）
郭少峰用挑剔的眼光帮谢雨晞选衣服，又帮她试衣服。谢雨晞想起郭少峰在家务上的殷勤，脑海中浮现出“家庭煮男”这个词来。“噗”地一声笑起来，花枝乱颤。郭少峰瞪了她一眼，批判她“没有一点****的样子”，她不高兴了。她的魔爪落在郭少峰头上，胡乱地揉了一番，一个鸟窝迅速成型。之后她拍拍手，出了口气，很满意的看着他。
“干嘛？”郭少峰又瞪她一眼。
“把你的头发弄乱！”谢雨晞简短地回答。
周五的咖啡店里人并不多，其中大多数是在谈生意。一位先生在面前打开了一张很大的报纸，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地越过报纸去看另一张咖啡桌上谈笑的一对男女。那应该是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连谢雨晞都看出来了。然而那对情侣却沉浸在甜言蜜语的醉意之中，丝毫没有察觉。
六七年没见了，那张脸还是迅速被她认了出来。肖玉楼比她记忆中多了一些白发，却还是保持着老少皆宜的优势。他是靠气质取胜的，纵使是时间的尖牙利齿，也奈何不了他半分。看到她进来，肖玉楼的脸上露出来微笑，向她招了招手。
谢雨晞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带着拘谨的笑容走过去。然而当她看到咖啡桌上摆放的巧克力时，迅速就现出了原形。
“哇，巧克力！”她一下子坐下来，手忙脚乱地拆起包装纸来。全然不回避周围异样的目光。
“没一点长进！”肖玉楼笑着说，一边帮她撕开包装纸，“还是一看到食物就没了理智。”
终于拆开了其中一枚，谢雨晞大喜，也不分辨形状就填到嘴里。那只小花狗本来是对着她友好地吐着舌头，却被她嚼成了棕色的一团。她用吐字不清的声音说：“都怪你啊！明明知道我的弱点你还来诱惑我。”
“我结婚的时候你都没来！”她说，一面对巧克力频频地发动进攻。
“我不知道，”肖玉楼惭愧地笑笑，啜了口咖啡，“因为也没人通知我啊。”
“是，你看小雨和玉芬讨厌，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干脆连手机号也换了，怎么通知你啊？”谢雨晞嗔怪地说，暂时停下了吃的动作。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们呢！只是当时……”他叹了口气说，“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谢雨晞立起胳膊肘在咖啡桌上，手指交叉，嘴唇压在指关节上。
“你……”
“玉芬临走时有没有提到我？”肖玉楼说，用颤抖的眼神对着她。
谢雨晞一时语塞，她本来想问肖玉楼有没有结婚，但是终于还是无法回避那个话题。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话语，临到事头上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她顿了顿，目光斜向上看了肖玉楼一眼，“你说呢？”
“我想她不会那么容易忘了我吧。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朋友……”
“妈妈一直在哭，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哭。”谢雨晞摇摇头说，眼睛周围开始发红，“她走的时候并不像遗像上那样安详，她很害怕，就像……”她压了压哽在喉头的一股气，那是要落泪的冲动，“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一样，她哭着跟我说不应该让你走，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而离开了你她根本就没有和死亡对抗的勇气。她最大的希望，”谢雨晞又一次试图把那一股气压回去，它却已经游到了眼前，化成两行眼泪，“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在临死之前能够再看上你一眼，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你知道吗！”
谢雨晞抹一把眼泪，肖玉楼把纸巾递给她，她却避开他的手，从咖啡桌上的盒子里抽了另外一张。她擦擦眼泪，一双泪眼直直地看着他，“而你，自始至终都没出现。那口棺材慢慢落入那个无底的墓穴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寻找你的身影，但是没有，你没有出现。”
“我不敢轻易提我那可怜的妈妈，因为在死亡的冰冷恐惧之中，你的光始终没有透入。在她最需要你的那一段时间你自始至终音讯全无！”
肖玉楼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从额头上缓缓地滑落下来。他擦擦眼睛，却擦出了眼泪。他不自主地把视线转移向窗外，似乎正视眼前这个和她妈妈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别过脸去，让眼泪静静地流淌。
“我去看了玉芬的墓地，”肖玉楼怅然的声音浮动在空气中，似乎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在她下葬后两个星期。在这之前我接到过她的电话，告诉我的内容就是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希望我能回来。”他边说，边把右手食指上一枚宽大的戒指退下来。
“那为什么……”谢雨晞的话只说了一半，她看到了戒指下面隐藏的内容，那景象让她心头一凛。
戒指覆盖的位置是一大片紫黑色，其中还有一些疤痕。
“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唉，这件事情不提也罢！”肖玉楼活动一下五指，像是陷入了回忆，他的食指明显要比其他指头笨拙一些，“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就此错过了跟玉芬的最后一面。”他说，声音的末尾，是一缕伤感的余音。
“好了好了，不提蔡玉芬了。”谢雨晞仰起脸，用指头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滴，强颜欢笑地对肖玉楼说，“妈妈在天国某处，看到两个人这样为她伤心，肯定也会流泪的。”谢雨晞本是无神论者，但是此刻她宁愿相信有一座天国，一处灵魂的故乡。这样，纵然生死相隔，追忆也不会仅仅停留在“一寸还成千万缕”的意义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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